89、谈心
恍惚间,公司租下公寓变成了小时候和妈妈一起租住小房子。当包着塑料纸玻璃窗被完全敞开时，阳光也是那样亮……
母亲绑着马尾辫,穿着外婆年轻时白底碎花衬衫,听着广播里悠扬歌声,拿着一块毛巾用力地拍打着沙发上灰尘。
他早早地做完母亲布置功课，厨房里帮忙接水，然后吃力地拎着小半桶水一步步地挪到客厅。
每当他帮忙干活，母亲就会从包里掏出一颗用塑料袋包好小块麦芽糖奖励自己。记忆中麦芽糖很小很甜,一道嘴巴就化开，很就没了，但舔舔牙齿,还能尝到牙缝里嵌着甜味。这种甜味是他长大后吃再多麦芽糖都找不到。
“。”沈慎元沉默让邱美娟越发绝望和难堪。她几乎没有站起来靠近他勇气,只能静静地呆坐原地等待审判结果。
沈慎元眸光落邱美娟精致妆容上,五官中辨认着熟悉气息。
“。”邱美娟忍着泪。她并不想用眼泪博取同情，因为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和认同自己所作所为。可是潜意识里，她仍是隐隐地希望她儿子还是分别时那个，会甜甜地叫着妈妈，会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着她满屋子乱转，会母亲节时候床头贴一张自己手绘贺卡……
“妈妈。”沈慎元放下杯子，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轻轻地伸手搂住激动地站起来邱美娟。
邱美娟抱着失而复得儿子，嚎啕大哭起来。再美妙时刻也远无法比此刻带给她多感动和乐！
哭是一种情绪发泄，可是这么多年思念和愧疚又怎么可能短短几分钟内发泄完全？
沈慎元听她哭得声嘶力竭，担心她身体，忙将她扶回沙发上，拿了纸巾和橙汁给她，“补充点水分吧。”
邱美娟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慢慢地收了哭声，一边擦眼泪一边问沈慎元，“我妆是不是花了？”
“眼线和睫毛膏都花了。”
邱美娟捂住脸，不想让他看到太多自己狼狈，“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沈慎元指了指洗手间门。
邱美娟进洗手间没多久，门铃响了。沈慎元愣了下，匆匆站起来开门。
罗少晨见他一脸讶异，扬眉道：“开门前没有用猫眼确认？”
沈慎元道：“劫匪看到我身高体型，一般都会说按错门铃。”
“说不定对方有枪。”
“又不是美国，怎么可能……”沈慎元狐疑地看向他，“你有吗？”
罗少晨不置可否。
沈慎元听到洗手间水声，后知后觉地想起邱美娟还，忙侧身拦住正要抬步罗少晨，“你有事吗？”
罗少晨眼睛微微眯起，含笑道：“来看看你。”
“呃，要看多久？”梳理和母亲冷淡了十几年关系已经让沈慎元身心俱疲，他一点都不想再加点什么调料，尤其是见识过罗少晨对简静年不客气之后。
罗少晨道：“我不赶时间。”
沈慎元随口抱怨，“不赶时间为什么不送午饭？”他说完惊觉自己口气太像撒娇，立刻补充道，“每天让郎楠跑来跑去不好，还是我自己买吧。”
“明天我会抽时间出来。”
“我不是抱怨……”
“我是许诺。”
沈慎元犹豫了下，“那可不可以不要再买北京烤鸭和西湖醋鱼了？再吃下去，真会沉鱼落雁。”
“你想吃什么？”
沈慎元很认真地考虑起来，“唔……”
“红烧蜗牛，麻辣口味？”
沈慎元想起那自己闹笑话，讪讪地笑了笑。
罗少晨目光状若不经意地朝洗手间方向扫了扫，不得不说，邱美娟耐心比他想象中好，竟然熬到现还没打算露面。
“还是红烧蹄髈吧。”沈慎元想着想着，嘴馋起来，“告诉厨师，肉一定要煮烂，要入口即化。”
“好。”
沈慎元注意到罗少晨还被他挡门口吹冷风，下意识地让了一步又猛然想起洗手间邱美娟，立刻挡了回去，正好撞上忽悠着就要进屋罗少晨。
从邱美娟角度看，两人就像接吻。
“对不起。”沈慎元飞地把脚从罗少晨鞋面上挪开。
罗少晨伸手扶住他腰，堂而皇之地进屋关门，冲邱美娟打招呼，“简太太。”
沈慎元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认识？”
邱美娟打量着罗少晨，隐约猜到他身份，“不，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是第二次。”罗少晨道，“还有一次是医院里，您说好看却中途离开。”
邱美娟心头震撼，不止因为他提起这件事，因为这个称呼。男人之间关系再好也不会当着对方父母面称呼这样暧昧小名，除非，这个男人想要证明或者暗示什么。她面色苍白地敷衍道：“对，那天有点急事。”
“我们坐下再说吧？”沈慎元先看罗少晨脸色，见他不反对，再看邱美娟。
邱美娟微笑着点点头朝沙发走去。
“冰箱里还有水果，去拿出来。”罗少晨拉住跟邱美娟后面沈慎元，硬生生地将他转了个方向。
沈慎元反手抓住他胳膊，半恳求半期盼地看着他道：“好好招呼我妈。”他说这句话本意是希望罗少晨不要像对待简静年那样不留情面对邱美娟，但是落两个听者耳中各有滋味。邱美娟自然黯然神伤，自己儿子要一个外人来招呼自己，亲疏之别不言而喻。
罗少晨心情截然相反，连笑容都真诚起来，“简太太，请喝橙汁。”
“你怎么知道这杯橙汁是我？”
罗少晨道：“这个时间，喜欢喝牛奶。”
邱美娟道：“你可以叫我沈妈妈。”
“伯母好像知道我是谁，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
“我听静年提起过，他说你和……”同样，对着罗少晨犀利目光，她突然有点难以启齿。
“目前是恋人关系。”
邱美娟震惊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单刀直入地承认，这完全打乱了她想法。
气氛一时变得极僵。
罗少晨缓缓道：“我是认真。”